野蛮生长”的直播答题将走向何方?

进入2021年以来,“冲顶大会”“芝士超人”“百万英雄”等有奖竞答类活动吸引了大量网民参与。众多平台相继宣布“入局”,有奖竞答类APP一时间“野蛮生长”,甚至连搜索神器和“外挂”软件也搭上了“顺风车”……

但到了2月份,部分直播答题的“铁粉”已经开始出现松动;参与答题人数和奖金数额的真实性受到用户质疑;题目内容的意识形态渗透和广告化倾向等问题也不断暴露出来。接下来,直播答题该向何处去?

近日,热门微信社交游戏类小程序“头脑王者”因题目审查不严被暂停服务,何时再次上线并未确定。一时间,竞技答题类游戏该如何发展,引发人们热议。

今年初,“冲顶大会”“芝士超人”“百万英雄”等有奖竞答类活动吸引了大量网民参与。近日,“一点资讯”“派派”等平台相继宣布“入局”,有奖竞答类APP一时间“野蛮生长”。

与此同时,题目设置的底线、资金进入之后答题平台如何发展等问题,也开始引发关注。专家建议,职能部门应建立对答题平台的信用积分制,对出现原则性问题的“一票否决”;同时,有关部门应尽快对如何纳税做出解读。

答题“外挂”泛滥,“复活卡”网销过万

近千万网友同时参加,掀起了直播答题活动的高潮。截至2月初,多家平台累计奖金数额已超亿元

2021年初,网络直播答题异常火爆,有网民甚至将其称为“年轻人的广场舞”。

这些答题节目的规则基本相同,一天有几场节目,由直播主持人出题,每道题目有相应的时间限制,超时或答错将被淘汰,答对全部12道题者瓜分当期奖金。很多答题节目还设置了“复活卡”,回答错误时,可使用“复活卡”复活一次。“复活卡”可通过拉来新用户获得。

1月15日20时,“百万英雄”答题活动开出了500万元奖金,吸引了将近500万人参与答题,最终40余万人通关,每人分得约12元。

当日,其他直播答题活动在同一时间段也吸引了上百万网友参与。近千万网友同时参加,掀起了直播答题活动的高潮。截至2月初,多家平台累计奖金数额已超亿元。

为获得奖金,“答题小组”开始出现。河北大学新闻传播学院硕士研究生王宠说,她们的答题小组由几个同学组成。大家平时相距较远,一般在答题时会采用群语音的方式,共同分享答案。目前,她们已多次获得了奖金。

《新华每日电讯》记者在QQ中搜索“冲顶大会”,发现至少有数十个2000人的活跃群。

记者付费加入了其中几个群,发现这些群是“答题小组”的扩大版。每次答题时,群内部分成员会集体参与。

河北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教授王秋菊表示,电视综艺节目早期播出时答题类活动就曾吸引大量关注,而现在把“快速抢答”搬入移动端,一方面进一步降低了门槛,同时也通过“好友分享、组队参赛”等方式增强了竞赛的互动性。这些因素,共同促成了直播答题栏目的火爆。

有业内人士称,尽管看上去是平台在“撒钱”,但通过直播答题获取用户的成本目前仍较低廉。

例如奖金设置为100万元,有50万人参与,那每个用户的成本就是2元。这是为平台获取新用户和增加用户活跃度的“捷径”,对广告商也很有吸引力。

腾讯云知识竞技解决方案技术总监黄斌表示,作为“冲顶大会”背后的技术服务商,直播答题火了之后,公司的业务也随之繁忙起来。

目前,已有十几家公司表示想接入“直播答题”功能,包括在线教育类、聚合新闻类、电商直播类、游戏直播类等。

在直播答题走红的同时,搜索神器和“外挂”软件也搭上了“顺风车”。

百度的“简单搜索”使用了智能语音识别技术,用户按住说话后,几秒钟内APP会给出搜索结果。之后,搜狗推出了“汪仔答题助手”,360公司推出了“超级智能答题神器”等。

另外,由于“复活卡”可帮玩家在一场游戏里多增加一次答题机会,不少电商平台上出现了兜售“复活卡”的店铺。“复活卡”单价1元左右,部分店家已销售数万笔。

一定程度“美化”在线人数、奖金额

资本进入后,答题内容开始出现意识形态渗透和广告化的倾向。新鲜感也在减退,有用户参与游戏的频率,由每天参加变成了2至3天试一次

有奖竞答类APP引来了众多关注,不少广告商看准这一人气平台开始投资布局,为答题类游戏的持续发展奠定了基础。

不过,到了2月份,部分答题的“铁粉”开始出现松动。在河北医科大学行政岗工作的王学嘉说,尽管目前已放寒假,但他参与游戏的频率由每天参加变成了2至3天试一次。“从开始参与到现在,累计获奖也就100多元,每场消耗的时间也比较长,最开始的新鲜感已经过去了。”

与此同时,很多网民开始吐槽直播答题参与和答对的人数方面的真实性。

比如“在线人数122万,参与答题的有140多万?”“答到最后,眼看着通关后可以分40多块,结果最后一把有3万多人复活,奖金一下子降到了11块,这个‘预算’控制我服了”……

针对参与人数大于在线人数的问题,花椒直播相关负责人表示,答题游戏的参与用户不仅来自花椒APP,还包括PC端、快视频及浏览器等第三方平台。由于技术原因,目前在线人数只显示APP上的,其他平台的答题用户数未及时体现,会尽快进行优化。

但也有业内人士称,奖金总额、参与人数等数据,都会有一定程度的“美化”,这样可在总投入不大的情况下取得较好的传播效果。

此前,各答题平台一般规定,用户分得的奖金超过10元即可提现。但现在《新华每日电讯》记者发现,部分竞答类平台已把提现门槛提高到20元,还要授权个人信用信息等。这一调整,增大了用户“退出”难度。

在“头脑王者”被封前,花椒直播的“百万赢家”活动在一场“直播答题”中,将香港、台湾与加拿大并列为“国家”选项,严重违法违规。14日,该平台负责人被北京市网信办约谈,要求花椒直播立即进行全面整改,及时回应社会关注。

而资本进入后,答题内容开始出现意识形态渗透和广告化的倾向。例如,某直播平台的一道题目:为什么某企业会把研发基地选在美国?答案是科技人才更多元。这就将价值观潜移默化地传播给了答题者。

某平台还有一道题:某品牌外卖送到时为什么还是热的?答案是“该外卖品牌用了特殊的保温材料”。这让本以传播知识为基础的答题变成了消耗人们时间去看广告的活动。

有受访用户表示,这种零敲碎打的知识点,对个人知识体系建设并无太大帮助。且目前奖金不高,很多时候是“一元专场”,钱还不够“塞牙缝”。另有用户表示,参与答题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与朋友一起热闹热闹,如果是“广告专场”,他们的用户体验会下降;而若发现平台数次“造假”,他们可能会选择放弃。

此外,奖金如何纳税也成了盲点。河北大学政法学院教授陈佳称,答题奖金属于偶然所得,没有起征点,应该缴纳20%的税款,如一场总奖金500万元的活动共应缴纳税款100万元。

《新华每日电讯》记者就纳税问题采访部分答题平台时,对方均称他们不代扣税款。目前,获奖者都需自行申报个税,而不少用户对此并不知情,称并未有过缴税行为。

如何防止“一管就死,一放就乱”?

专家认为,相关部门应对答题平台建立信用积分制,出现答案错误、内容低俗化倾向、内容诱导等情况就扣除相应分数

“竞技答题‘撒钱’经过一个月持续的高频度竞争,新用户的开发成本会逐步提升。”王秋菊说,“目前直播答题已趋于‘下半场’,如何保证用户留存是关键。直播平台应投入更多创意,把握题目难易程度、丰富题目内容和形式,不断刺激人们的答题欲望。”

同时,为防止“一管就死,一放就乱”,王秋菊认为相关部门应对答题平台建立信用积分制,对原则性错误“一票否决”。

出现答案错误、内容低俗化倾向、内容诱导等情况就扣除相应分数,一旦积分到达“红线”之下就需对答题平台进行整改,若出现原则性错误,要对平台进行“一票否决”。而对表现较好的平台,也应给予某种程度的奖励。

对于题目的设置,“资深”用户王学嘉称,可多些红色文化及正能量的传播。“毕竟答题的本质是一种信息传播,信息中会包含文化的传播、价值观的传播等,各平台应坚守社会责任,在新时代让互联网健康持续发展。”

有业内人士表示,目前他们对其他平台“注水”多少并不知情,希望能有第三方对所有答题平台的真实数据进行监控,让人们在良性的竞争下发展。一旦监测出某些平台的虚假宣传,相关部门应增大其“违法成本”,处以重罚,借助监管增加政府在网民中的信任感。

陈佳指出,目前,有奖竞答类奖金如果平分,用户多分得20元以下,保证完全单独报税的可能性不大。因此,建议相关部门对此类社会热点进行回应,对如何纳税做出解读。

同时,针对部分用户反映的奖金提现困难等问题,专家表示看似单个用户可能只有10多元的余额,但用户体量大加起来也是巨大的资金流,平台一旦撤出,这部分钱用户能否顺利拿到就成了疑问。

因此,要对答题平台的资金池进行监管,可参考对P2P市场的监管模式,将答题平台资金池正式纳入金融监管,规定必要的信息披露,设置准备金的备余等资金管理红线。

作者：南方周末